河南第一穷县(河南最穷十个县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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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
在我很小的时候,俺家前院东头住着一个光棍汉儿,大号“刘元钟”,外号“小不绩”,是我的爷爷辈。刘元钟为什么叫这样一个怪怪的外号?还有,这三个字是不是这样写的?我都不是很清楚,也没有人去探究,但大家都是这么叫的,口口相传。

现在回想,“小不绩”身材较小,脑袋小脸盘小嘴巴也小,吐字不清,说起话来呜呜啦啦的,再加上智商不在线,估计这些都是这个怪诞外号的重要起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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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不绩”家的房子和我家的房子前后院相邻,都是祖传老宅,根据刘家老坟推测,这两个宅子,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至少200年了。宅基地是祖传的不假,但房子不知道已经更新多少代了。一般来说,每代人都会在老宅上重新盖房子,这也是每代人的历史使命。

小刘庄娶不下媳妇的光棍汉儿众多,“小不绩”就是其中之一。“小不绩”在亲弟兄三个中排行老二,在过去的农村老家,如果是亲弟兄仨,那老二就是天然的光棍人选,老二打光棍非常普遍。这是因为对于老大和老小,父母一般都会倾尽全力为他们娶下媳妇过成一家人,对老二那就心有余而力不足,只好听天由命了。老二是天选光棍汉,出身就决定了命运。我的爷爷也是亲弟兄仨,二爷就是个光棍汉。老二一般命都苦,除了认命也没别的门儿。

不过“小不绩”娶不下媳妇,那可一点儿都不冤,不仅仅是因为他家穷和排行老二,这人脑子还缺根筋,用老家话说就是“訫”,相当于“傻”的意思,村上多精多能(聪明)的人还打光棍呢,凭他的智商当然没有一个女的愿意嫁给他。

当然,“小不绩”也不是彻底的傻子。在农村老家称那些彻底的傻子为“楼”,“小不绩”不是“楼”。如果正常人的智商是十成的话,“小不绩”的智商应该是五六成,“八成”肯定达不到。

读过我前面文章的朋友应该对老大爷、老大奶有点印象。“小不绩”就是“永”字辈老大爷、老大奶所生的三个儿子之一。他们家“永”字辈亲弟兄六个,我的曾祖父“随”在他们弟兄们中间排“老五”。“永”字辈老大是个厨师,“小不绩”就是“永”字辈老大这一支的。

“小不绩”是“元”字辈,他亲弟兄三个中,那弟兄俩我都没有见到过面,一个死得早,另一个生活在外地基本上没有回来过,也没有任何消息。而“小不绩”,就住在我家前院东头,我小的时候可以说是“大宝天天见”。而前院西头,还住着另一位光棍汉,有机会再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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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不绩”有一个姐、一个哥、一个弟,亲兄弟姐妹四个。

“小不绩”的姐,我喊“姑奶”,嫁到唐庄乡那里的边庄。我的大姑,名叫刘兴兰,嫁到唐庄乡那里的楝庄。大姑比我的父亲大七岁,1936年出生,今年八十七了,和我的父亲姐弟情深。由于边庄和楝庄离得很近,所以我大姑和她这个“近门姑”早些年还一直有来往。

我的这个“姑奶”出嫁的时候,是五十年代初,我的曾祖父还抬一架盒子,陪送不少嫁妆。我曾祖父是方圆有名的好木匠,我们家早年有小刘庄“木匠铺”之称。曾祖父给他的近门侄女陪嫁些好的木质家具,在情理之中。

“小不绩”的哥哥叫“刘元善”,大家族“元”字辈中排“老九”,“小不绩”在元字辈中排“老十”,之前文章《听父亲讲那过去的故事——七模糊和痩拍儿》中提到的“瘦拍儿”排“老十一”,而“小不绩”的弟弟“刘元修”,外号叫“娃娃”的,排“老十二”。我的爷爷刘元荣排在“老四”,我的光棍汉二爷刘元明排在“老五”,都比他们大。

其实在“刘元修”之后,大家族“元”字辈男丁还有两位,但因为年龄相差太多,就没有再往下排了。


02

“小不绩”的哥哥刘元善,在他们亲弟兄仨中排老大,娶的媳妇是特好特好的一个人,他们两口子一生的所作所为,还真是对得起名字中的“善”字。“小不绩”的妈,总是欺负这个善良的大儿媳妇。婆媳矛盾真是源远流长啊。“小不绩”的妈,就是之前文章《听父亲讲那过去的故事——一块钱压岁钱引起的风波》中提到的“老大奶”,因为一块钱压岁钱的事,被一个小孩“欺负”过。世间万物,一物降一物,还真不假。

“刘元善”这个名字还真不是白起的,即使媳妇被妈欺负,那也决不能做任何对不起妈的事情。矛盾实在无法调和,刘元善只好带着媳妇搬家了。穷家难舍,在过去,背井离乡去外地落户是一项很难做出的决定,但刘元善两口子做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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搬家去哪里了呢?他们两口子搬到了赊旗街西北角的北潘庄,在那里安家落户了。我父亲分别喊他们两口子“九叔”和“九婶”。人生怎能没有遗憾?父亲这个“九婶”,我喊“九奶”的,一辈子都没有生育。两口子领养了一个女儿,这个女儿真实身份其实是“九奶”的娘家侄女,养父养母实际上也是姑父姑母。还真不是外人。

这个刘元善,好人不长命。五十年代,才四十多岁就死了,死于肠道疾病。叶落归根,领养女将养父刘元善埋回了小刘庄南地的刘家老坟。她本人,后来就嫁在了北潘庄本庄,这样做也更方便照顾她养母。

以前农村,女孩子嫁在本庄,十分常见。这么做有多重考量,但最主要还是为娘家着想。

七十年代,“九奶”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,领养女本来是打算将她养母埋在北潘庄的,墓都打好了。但这个时候,领养女的哥哥,也就是“九奶”的娘家侄子,坚决不同意把姑姑埋在北潘庄,而想让姑姑与他的姑父刘元善合葬,埋回小刘庄。于是他连夜跑到小刘庄来报信,与近门这几家人商量,小刘庄人当然同意了。

第二天,我的叔叔还有元秀爷等一杆子人就跑到了北潘庄,协商“九奶”埋回小刘庄的事情。

十分巧合的是,北潘庄领养女嫁的丈夫,彼时正担任着村里的“大队会计”,正好是父亲的中学同班同学,同时也是一位十分通情达理的人,见小刘庄来人,一口就答应了下来:“那就埋回小刘庄吧。”

就这样,父亲的“九婶”,也就是“小不绩”的嫂子,去世后被拉回到小刘庄。领养女两口子请了唢呐,拖拉机拉灵,带着鞭炮孝布回到了小刘庄。那个年代,在农村主要交通工具还是牛车,用拖拉机拉灵已经是相当气派了。听父亲讲,当时村子里近门几家人,小辈的都是头戴孝布送“九奶”到墓地,北潘庄来帮忙的人都说:还是回老家好啊,有亲情味。

可是,这么大的事,“小不绩”都没怎么参与进来,足可见他的智商和能力水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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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去的人都有很强的家族观念,都很注重叶落归根,而现在随着城市化的快速推进,农村已经不是原来的农村了,家族观念逐渐分崩离析,叶落归根也成为无数漂泊游子难以企望的念想,已经变得越来越不现实了。

没有了根,人们的心灵就失去了家园,一个个灵魂都飘浮在空中,像没娘的孩子。这应该也是当下社会普遍性焦虑的深层次原因之一。

人生三大问题:我是谁?我从哪里来?我到哪里去?前两个问题相对好回答一些,第三个问题,越来越多的人都没有了答案。


03

再说说“小不绩”的弟弟刘元修,外号“娃娃”的这个人。

“娃娃”是个唱戏的,也就是“戏子”。当年丁庄成立一个剧团,“娃娃”去跟着剧组唱戏,唱的是曲剧。他应该天生就是块唱戏的料。没过多久,也不知道是考的,还是毛遂自荐自己过去的,“娃娃”去了开封曲剧团,而且到开封曲剧团后还弄了个商品粮户口,在开封成了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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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过了些年,开封的“文化da革命”闹得非常厉害,帮派之间既有文斗又有武斗,“娃娃”所在的一派受到另一派的沉重打击,开封竟没办法待下去了,于是就又回到老家小刘庄。

刘元修一生娶三个媳妇。娶第一个媳妇,那时他还没有去开封,唱戏的也算半个文化人,他看不上自己的媳妇,天天干架,那女的一看这日子没法过,只好离婚了。娶第二个媳妇是在开封娶的,在那里生一女一男。女儿叫“红玲”,儿子的外号叫“老呸毛”,真名叫啥不知道,这姐弟俩是“兴”字辈的,但俩人后来都没有跟小刘庄人联系过,所以他俩后来的情况都不知,只知道“红玲”后来嫁到南阳了,“老呸毛”后来去哪里了也不得而知。听父亲说,当年“娃娃”从开封回到小刘庄的时候,这两个孩子都跟着回来了,而且都已经是大孩子了。

河南第一穷县(河南最穷十个县)-第6张图片河南第一穷县

离开开封之后,“娃娃”与第二个媳妇又离婚了,具体原因不知。戏子们、演员们离婚都很普遍,从古到今都是如此,没有必要大惊小怪。这是因为这个职业接触的人多,面临的诱惑自然也多,这完全符合人性,与人品无关。没有条件、也没有机会去接触诱惑的人总是自我感觉良好,道德感爆棚,其实人性根本就经不起考验。

“文化da革命”结束之后,“娃娃”又去了南阳,“戏子”永远饿不着,他的余生就在南阳度过了。到南阳之后,又娶了第三个媳妇,然后就一直过下去了。“娃娃”这次离开小刘庄到南阳之后,就很少再回小刘庄了。他后来的情况如何,包括现在是否还活着,父亲都不知晓了。如果“娃娃”还活着,现在也是九十多岁的老人了。

亲弟兄三个,命各不同。老大刘元善守着一个媳妇过一生,老二“小不绩”刘元钟打光棍一辈子,老三“娃娃”刘元修一生娶三个媳妇。这也是人世间。

听父亲讲,“娃娃”的儿子“老呸毛”七八十年代的时候还曾回到小刘庄一次,回来一看他伯“小不绩”那个“谂訫”(傻)劲,就再也没有回来过。“红玲”和“老呸毛”姐弟俩虽然是小刘庄的后人,但因为他们都不是在小刘庄出生的,应该与小刘庄的感情不会太深。到今天他们应该也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,论辈分是我的“姑”和“叔”,还是近门,在这里祝他们余生幸福!


04

我小的时候,“小不绩”就只剩下一个人了,他是村里众多的光棍汉之一,五保户。但他从不合群,冬天,别的光棍汉双手对插棉袄袖筒里,排对排靠在山墙根或柴禾垛底下,晒太阳,侃大山,他从不参与,总是独来独往。

他家的房子比村上普通的房子要矮一些,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翻盖的,外墙是砖,但不全是砖,不是砖的东山墙上抹着白石灰,房顶用的是水泥瓦。站在凳子上,就可以很轻松掏到他家后山墙上的麻雀窝,这事我干过。“小不绩”的房子就在我家正前方靠东位置,两间堂屋坐北朝南,没有围墙,东侧放一些包谷杆、枯树枝之类的干柴,放成一排就当东院墙了。南边无遮无挡,一眼就可以望穿他家房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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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不绩”一直养有几只山羊,其中有一只是可以下奶的奶子羊,每天放羊是他的必修课,从不间断,因此可以经常听到咩咩咩的羊叫声。几只山羊和他住在一间屋子里,羊粪挨着床,进他的屋子有一股刺鼻的羊膻味,但他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。“小不绩”对小孩子并不友好,总是黑着一张脸,好像小孩们都欠他东西了一样,因此总有小孩们想办法捉弄他。凭他的智商,他还真占不到任何便宜。就是论跑,他也追不上。

“小不绩”能“訫”(傻)到什么程度呢?有这么一件我亲眼所见的事情可以作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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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十年代初的时候,我还是个小孩,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一个骑自行车收鸡子的人,“小不绩”要把他的大公鸡卖掉。

公鸡个头很大,用秤一称,刚好值四块钱。谁知道,收购鸡子的人估计当时脑回头出现盲点,竟拿着四张崭新的贰元纸币,边抖擞边说:看,这么新的钱,真舍不得给你。“小不绩”接过这四张新钱,竟没有意识到钱给多了,也在那里不停地不捏(揉搓),不知道赶快装进口袋里,急得在一旁帮他卖鸡的外甥不停地朝他挤眼睛,努力使眼色让他把钱装起来,他傻乎乎地就是不明白。

当时的我也站在旁边观看,洞若观火,当然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吭声的,四块钱在当年可是一笔巨款。所幸收鸡子的人始终没有察觉,肯定是脑回路一直处于失联状态。就这样,四块钱的鸡子卖成了八块钱,赚大发了。傻人有傻福。也不知道收鸡子的人,后来醒过来劲了没有。四块钱,他得多长时间才能挣回来呀。

那时的农村,就别苛求什么道德了。发生这样的事再正常不过了。


05

八十年代,大年初一,小孩过年都慌着拾炮,天不亮就开始在村子里乱窜。我就是这拾炮大军中的一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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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不绩”家一般是最后的收官之战,拾完他家的炮就要回家吃饺子了。因为这时天已经大亮了,别人家早都已经放过鞭炮了,“小不绩”才慢腾腾地拿出一挂鞭炮,挂在门口的小树上,开始燃放。小孩们已经围成一圈,急不可耐的样子,恨不得不等炮响就想直接冲上去把鞭炮给拆分了。就像当年的帝国主义瓜分中国一样。

九十年代的时候,七十多岁的“小不绩”去世,这是乡村最卑微的小人物,连死都是悄无声息的。没有人会记得他去世的具体时间,也没有人会为他感到悲伤。他很快就会被人彻底忘记,村庄上再也没有他留下的痕迹,就像他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样。

风刮过,雨落过,雁飞过,人走过。

但是这个世界,“小不绩”他真的曾经来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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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
刘尚钞,男,河南省社旗县大冯营乡人。现居北京,乡土大河南特约撰稿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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